小孩受惊吓用鸡蛋滚_小孩吓到用鸡蛋怎么滚_小孩子被惊吓了用鸡蛋滚哪里

爷爷的确是个胆小鬼,公鸡啄架都怕,怕鸡婆子找他的麻烦。他当了十八年生产队长,队里的烂红茴都不敢捡回来一坨。

奶奶端着碗就伤心地骂:“你就是一坨烂红茴,烂红茴!”爷爷就逃:“莫闹莫闹,算了算了。”他划着两只巴掌,像只受了惊吓的公虾,紧张但有序地往宽阔处退。奶奶要追,爷爷就飞,飞……

爷爷实在是坨烂红茴。队里有户人家做房子,把猪栏、厕所设计在我太祖的墓前。太祖如果从坟墓里爬出来“方便”,倒是很方便;但想睡个安稳觉就不妙了,会老听到猪叫。还有,他出墓散步时,稍不经意就撞见了一扇扇的白屁股。

爷爷没有吭声,我爸也没有吭声,更可气的是,这父子俩还在帮着人家筑墙呢——队里人起大厦,彼此是要帮几天工的。

奶奶扛着一把长着两颗獠牙的松锄,率领我娘、我姑与我姐,一路浩浩荡荡地杀奔而来。奶奶是挂帅的佘太君。

“不把这茅厕斢个地方,我就塌了你这墙!”话音一落,银锄也落,砸得“五岭逶迤腾细浪”。紧接着,她又飞起一脚,两脚,或三脚,终于弄翻了一截新筑的土墙。长城是孟姜女哭倒的,这土墙是奶奶踢倒的呢。她的一双小脚有着迫击炮般的威力。

说起来,我们李家确实有点阴盛阳衰。比如小孩子被惊吓了用鸡蛋滚哪里,我有一串姑姑,大姑姑替姑父传了两根香火时,奶奶还在乐此不疲地生我小姑姑,并且还没鸣金收兵的打算。尽管如此,这百年老屋里还是只有我爸这一根豆杆秧子。三姑姑酸溜溜地说,奶奶把他含在嘴里都怕化了,好吃的全补了他,结果他还是风一吹就会跑,再一吹就得睏床。也许,确乎是这栋老宅子太阴森了的缘故罢。

因而,老早我就对老屋充满了恐惧,大白天都不敢轻易到上堂屋里去玩。阳光进去了我才跟着进去。狗进去了我也会跟着进去。奶奶说,狗可压邪。

大人们出工了,我就爬到大门墩上看风景。门墩很高,麻石,光光溜溜,要搁了小凳才能上去。路上半天瞧不见一个人影,只有土蛤蟆腆着大肚子趾高气昂地来回。还有天上的云朵,寂静地飘来飘去,我等了半天也没见它们掉下来一丝半匹。

其实,我是看爷爷回来没有。爷爷收工了,就会偷偷地拿法饼给我吃。饼子像金黄的月亮,很大,他每次都只掰一小块给我,嘱咐我到墙根去吃。墙根上结着一层白白的、像绒丝又像秋霜一样的东西。

我吃完了饼子,把手指头里里外外舔干净,消除吃了独食的痕迹。然后,就把老墙上的“白霜”刮下来,盛到瓦片上,点上火。“哧——哧——”,火苗苗像舌头一样活泼,发出快乐的笑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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爷爷去世时我才八岁。他得了水肿病,临死时两腿亮堂堂的,穿不进鞋袜。他挣扎着爬起来,让我娘扶到屋外,坐在一把竹圈椅上咽了气。娘经常念起他的好处,说他死都不肯死到屋里,怕我们以后怕鬼。

爷爷的死,是我们全家哭得最齐心协力的一次记录,奶奶去世时就没有这种盛况了。她那三四年的疯疯癫癫,已把亲人们的悲痛化解得差不多了,只留了些残汤剩水。

上堂屋里挂着如来佛祖、地藏菩萨、十殿阎王的圣像,下堂屋里摆着绘有十八层地狱故事的画板。经堂就设在天井旁。老和尚戴着毗卢帽,披着破袈裟,手敲木鱼,念念有词。这时,那只老龟就不知从哪里爬到天井里来,伏在青石板上虔诚地听着经文。当然,一般人是不会发现这只偷听经文的老龟的,因为他们都沉浸在悲痛或者忙碌里。而我却没事,也不觉有多悲伤。有趣的是,当我跟着老和尚一跪一拜的时候,老龟也把小脑袋从甲骨文里探出来,一伸一缩,逗得我直想笑。我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,大姐就严肃地抽我的嘴巴子,装个姆妈样。

就在这时,上堂屋的棺木上传来了奶奶裂帛般的哭喊声。她拍打着爷爷的棺木,喊出了一个至今让我疑惑的句子:“我的——弟兄欸,弟——兄呀!”

不是花鼓戏中的“夫呀”,也不是时下的“老公呀”,而是一声“我的弟兄”。这种对老伴的称呼,是不是奶奶发明的不得而知,但肯定这是她一生中用得最艺术的词汇。

她没进过学堂门,她的任务就是烧茶煮饭喂猪打狗纺纱织布生儿育女。她是童养媳,6岁就踏进了这座破破烂烂的老屋,跟着曾祖母在天井上方的木板楼上纺纱织布,缀网劳蛛。她的大襟衣都是自己织布,自己缝剪的。我的开裆裤也是她抄剪的。我娘说她把裆开大了,过风,她便振振有辞:“细伢崽么,当然要开大些,鸟鸟好接地气。”

她是一双小脚,虽不是标准的“三寸金莲”,但也不过四寸左右,据说是包裹后忍不住痛,半途而废所致。我不以为然。估计是我太祖的家业衰败得太快之故。

我看过一回奶奶的小脚,脚板弓得像一把镰刀,脚趾紧贴在一起,成个锐角,梭标一样锋利。我好奇地把她裹脚布抢过来,像围巾一样绕在脖颈上,结果绕了七八圈还没到尽头。

作为童养媳,她6岁就和爷爷生活在一起了,直到长达一个花甲后的离别。他们是同年小孩子被惊吓了用鸡蛋滚哪里,爷爷还小两个月。我至今想不通他们的童年、少年时代是怎么走过来的,“青梅竹马”“谈情说爱”“海誓山盟”这些东西似乎都不必要。如果再把6岁前的光阴压缩一下,就好像是从一个娘肚子里同时一筋斗翻下来的,而这两个人却是夫妻,并生下了我爸和一大堆姑姑。不过,伏羲和女娲也是兄妹呢,却繁衍了人类。

奶奶的那一哭,已深深地烙在了我的脑海里。奶奶去世时,如果爷爷还在,那他会怎样为她一哭呢?照此例推,应该是“我的——姊妹欸,姊——妹呀!”但我估计他不行,他胆子那么小,根本想不出这个骇俗的称谓。着算是想出来了,也决不会这么放胆地号啕。

爷爷葬在半山腰的一片茴坡里,奶奶经常提着一只竹篮子,装了一截腊肉、两个鸡蛋、一碗米饭去看他。好像他还在地里出工呢,只是晚上没回屋睡。

她有时一个人去,有时也带我去。那片坡地里有很多坟墓。我很害怕,一看到那些肿起的土包心里就发毛,仿佛有一双骷髅眼在缝隙里打量着我的肥瘦与尺寸,瞅准机会就会跳出来,把我抓进去囫囵吞枣。

奶奶说过,有一种红毛野人就住在坟墓里,半夜里出来专捉小孩子吃。我问红毛野人是怎么来的,她说是死人的尸体变的。有一种地叫做养尸地,人埋在那儿不会腐烂,吸足地气后头发就慢慢变红,然后就变成红毛野人了。

但爷爷的坟我不怕,还爬到坟顶上去眺望,或者趴到坟前仔细地去研读那石碑上的文字。从那里,我知道了奶奶的名字叫邹满贞。奶奶不识字,我就指着石碑上的“邹满贞”对她说:“奶奶,你在这儿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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奶奶满意地笑了,那只独眼里也放出温柔的光来,仿佛终于得到了什么认可似的。她要我念给她听,念了一遍再念一遍。于是,我就跳到坟头上,双手卷成喇叭,大声地喊:“李凯仁配偶邹满贞,邹——满——贞——”

我喊,对面的山也喊,比赛一般。我越发起劲,把睡懒觉的野猪喊醒了,把正在交配的野鸡喊飞了,把石头也喊慌了,哗啦啦地滚下山谷……

“别喊了,别喊了!快下来看我问卦。”奶奶央求道。

我知道,奶奶是有着一种与鬼神对话的神奇本领的,工具就是那两只小竹卦。两只竹卦,一扑一仰,两者皆扑,或两者皆仰,三个符号就打通了阴阳两界的交流障碍。但这还不算神奇,生产队里最长寿的艳老爹说,我奶奶还到过阴间呢。我惊讶得嘴巴里塞了鸡蛋似的。

事情是这样的。那一年,我爸的哥哥夭折了,紧接着我爸也病得恍恍惚惚。奶奶快吓疯了。三尺洞的老道说,事出蹊跷,得派一个至亲的人到阴间去查明情况。于是,在月田上洞请了一个法师来“画阴”,把奶奶“画”到阴间去问诊求医。

大致情况是这样的:奶奶躺在床上,以被蒙身,留一只脚吊在床沿。屋里三人:一个是画阴的法师,一个是烧冥币的助手,再一个是记录人,负责把奶奶说的话记下来。

一切准备停当,法师开始作法,奶奶的三魂七魄就一样样地按顺序出窍。她跋山涉水地向阴间走去,吊在床沿的小脚单摆一样地来回。她开始说话了,到了哪里,遇到了什么人,跟哪些人打了招呼,需要多少钱票……总之,她所遇见的都是死去了的人。他们在阴间与在阳世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两样,杀猪的还是杀猪,打铁的仍然打铁。

突然,一个奶奶生前的熟人请她喝茶。这时,法师就一声断喝:“不能喝茶,喝了你就回不来了!”法师听着她的汇报,随时发出指令,如此这般,终抵彼岸。奶奶是飞往另一世界的宇宙飞船,法师是航天基地的测控中心。

奶奶此去是为了查明我爸病因的,她找不到李时珍,就直接去找我们李家的祖先了。确认身份后,我的太祖或者老太祖就把真相告诉了她——原来是老屋的正梁里住了一条大灰蛇。蟠龙绕梁,必有灾殃……

“心伢崽,你爷爷做了土地神呢,明天就去上任。阎王爷说他忠厚了一生,可靠。”奶奶问完卦后,得意地对我说。

我不信,只是笑。奶奶就严肃起来:“刚才卦上说的。昨晚我也做了梦,你爷爷骑着大白马……”我就顺着她的话说:“那他的官儿有多大呢?”奶奶默想了一阵,说:“大概比公社干部还大一点吧,你爷爷当了十八年的红旗队长。”(未完,待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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