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要被空囊吓到_不要被空囊吓到_不要被空囊吓到

那年那月,咱爹和那牛 彭乃峰

1小时候,咱最喜欢和牛玩,因为咱爹一直给村上放牛。

那个时候的村,其实不叫村,叫生产大队,它的上级,叫人民公社,所有的村民,都叫社员。

生产大队下边是生产小队,咱村上共有两个小队,分别是一队和二队,咱家是一队的。

村上有书记、大队长、小队长和会计,有民兵连长、妇女队长、保管员和记工员。麻雀虽小,五脏俱全,村子不大,官却挺多。

咱爹是生产队的牛倌,最多的时候管着七八头牛,另外,还管着咱兄妹四个,所以,咱爹也是个大官。

咱们队的社员,都以自己是一队的而骄傲。

因为,一,代表着第一,代表着老一。领头的、带队的才能称为一。当然,这个解释不一定对。

但是,咱那个时候确实是这样想的。

等到咱长大了,书读得多了,才知道,小时候的想法还真没错,因为,《说文解字·一部》说,一,惟初太始,道立于一,造分天地,化成万物。凡一之属皆从一。

《道德经》说,道生一,一生二,二生三,三生万物。

一队,虽然只是一个序号,但是,作为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孩子,有喜欢争第一的好胜心,原本没有错。

2咱爹是一队的牛倌,二大爷是二队的牛倌。

两个队的牛棚隔得并不远,分别在大场院的南头和北头。他俩有空的时候,时常会坐在一起,切磋养牛的经验。

尤其是冬天的时候,他们两个总会半躺在玉米秸垛上,抽着旱烟袋,眯着眼晴看太阳。

咱爹那个大大的铜烟袋锅,在阳光的照耀下,闪着金色的光。

说心里话,二大爷的喂牛技术不咋滴,没有咱爹的高。

因为,春天“跑青”的时候,一队的牛早早地就开始上膘,秋天“撒完茬”以后,一队的牛不但不跌膘,而且还照样长肉。二队的牛却怎么也办不到。

“跑青”,是指春天小草发芽以后,牛儿能啃得着的时候,在山上放牛。牛儿满山跑,才能吃得饱。

“撒茬”,是指秋天收获完庄稼,地里没有了秸棵,把牛撒到地里,让它们去吃地里的草。如果运气好的话,牛还可以拣到三五粒粮食。

撒完茬以后,牛在野外能填饱肚皮的日子就不多了,因为,能吃的东西已经越来越少。

所以,放牛,也是一门学问。

3冬天的山上,一派荒凉孤寂,满目萧条。

这个时候,就要把牛拴在槽头上喂。牛的主要粮秣,就是晒干的玉米秸。

咱爹用铡刀把玉米秸从中间一分为二,再把上半截铡成两寸长的小段,方便牛咀嚼。由于下半截太粗太老皮又厚,牛不喜欢吃,只能把那仅有的几个叶子剥下来喂。

咱那时候就已经能和爹铡草了。咱爹负责续草,咱负责起铡落铡,高高地抬起来,快速地压下去,一起一落,速度均匀,力量更要均匀。

铡草,讲究个寸劲,两个人配合好了,一点儿也不累。听那草断的嗤嗤声,看那草花四处飞扬的场景,很愉悦。

唯一的不喜欢,就是太脏。铡玉米秸的时候总会尘土飞扬,弄得蓬头垢面,手指往鼻孔里一抠,乌黑,全是泥。

咱爹给牛喂玉米秸的时候,每次只放半槽子,如果放多了,它们吃的时候就会拱到槽外去了。约摸过个把小时,就要把它们吃剩的那些草渣弄出来,然后再换上一槽。

那一年春天,天暖和得晚,小草迟迟不肯露头。牛,只能继续拴在槽头上喂。

这一天,咱爹给牛槽里放上一些铡细的玉米秸,就去场院的另一头找二大爷拉呱。

二大爷正在焦躁不安,一副火急火燎、抓耳挠腮的模样。他说,这牛棚门上的钥匙找不到了。

咱爹说,牛棚里的东西,除了牛索头,就是犁和耢,敞着门也没人拿。

这么大的地处,到处是乱柴禾,不好找。再说,谁知道丢到哪里去了。

两个人低着头,一直找到日薄西山,愣是没有找到。

正因为没有找到,才引出了一段杀牛分肉的故事,村上的人才破天荒地吃了一次牛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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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记得杀牛的那一天,咱爹是在牛胃里找到了那把钥匙。

当他缓缓地从地上的大斗盆前站起身来,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着那把锈迹斑斑的钥匙,高高地举过头顶时,社员们都投去了惊诧的目光。

咱爹不住地摇着头,叹着气,仿佛又看到了那头活蹦乱跳的大黑牛……

这一年倒春寒,好不容易盼到了草色返青、满山绿油油,牛终于可以自由自在地去山上吃草了。

那一天,咱爹和二大爷领着牛在山上歇晌,两个队的牛也混在了一起,它们或卧或立,有的在倒沫,有的在闭目养神。

突然,二队的一头黑牛不断地发出了哞哞的叫声,从这声音里,咱爹听出了牛的痛苦。

咱爹寻声望去,只见那头大黑牛,正焦躁不安地站在那里,不停地用后蹄去挠自己的肚子。

这大黑,可能肚子不舒服吧?咱爹问二大爷。

谁知道呢!这段时间它不爱吃草,坐卧不安,都跌了不少膘呢。二大爷说。

走,过去瞧瞧。咱爹说。

他们走到大黑跟前,大黑病恹恹地抬起头,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无助。

咱爹看到大黑的嘴角里不停地淌着白沫,眼睛里泛着泪花,连忙用手去摸一摸它的鼻子,鼻头上却是干巴巴、硬邦邦的。

它可能感冒了,要么也是吃了不好消化的东西,正常情况,牛的鼻头上有汗,是湿乎乎的才行。咱爹说。

那明天我和队长说一声吧。二大爷一脸无奈地说。

5一晃又到了秋天。

大黑的病还没有好转,身体也更瘦了,就连走路的力气也没有了。它已经好久不能跟着牛群上山吃草了,二大爷只能把它留在家里,拴在槽头上喂。

二队的队长大成,看着那瘦骨嶙峋的大黑,也是满怀心疼,他也在不停地琢磨,这牛究竟是得了什么病。

二队的社员议论纷纷,都说把大黑杀了。

大成说,书记说了,耕牛是队上的集体财产,是生产资料,是社员的命。

牛在公社里是有户口的,谁敢杀?乱杀耕牛是要坐牢的。大成继续说。

它病得这么厉害,最后也是死路一条,倒不如趁着现在有肉,早一点杀掉,把肉分给大家吃了。有人建议说。

第二天,大成便去公社兽医站说明了牛的病情。

站长问,牛是不是特别瘦?

大成说,是。

站长又问,牛是不是肚子疼?

大成又说,是。

那牛肯定是得了胆结石。你知道什么是胆结石?就是牛黄啊!那玩艺可了不得,值老鼻子钱呢!站长眉飞色舞地说。

就这样,站长给大成出具了证明,大成又请示了公社领导,领导终于批准可以杀牛了。

6那天上午,杀大黑的场面既悲壮又热烈。

村上本没有多少人,所以不能说万人空巷,但是,老老少少倾巢而出,但凡能走得动的人,全赶到了杀牛现场。

大家并不是为了刺激眼球,喜欢那血腥的场面,主要是舌头上的味蕾,早已经忘了肉味,听说队里要杀牛分肉,谁不争先恐后?

大成早已找好了法场,大场院的东头刚好有四五棵碗口粗的洋槐树,他用一块黑布给大黑牛蒙上眼睛,把它牵到了树下。

然后找来几个壮劳力,把牛腿朝四个方向拉,把绳子紧紧地缠在树上。

钢蛋他爹用大铁锤狠狠地砸在了黑牛的脑门上,大黑便轰然倒下了。在他给大黑捅刀子的那一刻,围观的人们都吓得闭上了眼。

二大爷从生产队的豆腐房里借来两只大斗盆,一个盛血,一个装下货。

经过开膛、破肚,去头、割尾、卸大腿,那黑牛便被大卸八块了,那凄惨的场景至今还深深地烙在咱的脑海里。

在书记、大队长、小队长等人的监督下,二大爷提着那挂牛肝,一直在翻来复去地找,找那“值老鼻子钱”的牛黄。

咱爹却不信什么牛黄马黄,他一个人蹲在大斗盆旁,小心翼翼地捯饬着牛胃。

他一直在想,如果真是有牛黄,那牛必定要病好多年才能形成,这大黑虽然不是一队的,但是自己对它的情况却一直很熟悉。

7去年这个时候,大黑还生龙活虎一般,浑身有使不完的劲,它曾经用自己那威武的犄角把邻庄的头牛顶翻了个,打得它落荒而逃。

咱爹说,多亏给大黑骟了蛋,要不,村上的牛哪一个也不是它的对手。

记得给大黑骟蛋的时候,二大爷用一副夹棍把它的蛋蛋根部用力夹,直到听到里边有了筋断的声音。

大黑在痛苦的哀嚎声中,被废了武功。

二大爷在大黑的后背上披上一条红布袋,然后牵着它围着大场院不停地兜圈子,遛它,一刻也不敢让它趴下。

刚开始的时候,大黑的蛋肿得像个吹足了气的皮球,十几天以后,里边的瘀血逐渐消退,那肿也就自然消了。

公牛被骟蛋以后,就叫犍子。由于失去了雄性激素的源泉,它会变得很温顺,它的蛋也就慢慢地成了一个空囊。

给牛骟蛋,不光是为了让它长膘上肉,更主要的是让它变得性情老实,好使唤。

咱爹看看盆里这一堆牛下货,心里好不难受,大黑那健硕的身影还一直印在他的脑海里。

他继续翻弄着那牛肚,根本不相信大黑会有什么胆结石。

牛有四个胃,分别是瘤胃、网胃、瓣胃和皱胃,它们虽然连在一起,但是形状却不一样。

咱爹用他那双粗大的手,在牛胃里摸来摸去,尤其是摸那牛百页(瓣胃),都要一页一页仔细地翻。

终于,在牛的第二个胃里,咱爹找到了这把铁钥匙,这把已经被腐蚀得变成黑色的铁钥匙,钥匙上还挂着一段七八公分长的铁丝。

大家齐刷刷地把目光聚到了咱爹的手上,看着这锈迹斑斑的钥匙和铁丝,他们都惊愕地张大了嘴。

黑牛得病的罪魁,总算找到了,原来是它。

8在众人的翘首企盼中,终于迎来了分肉的时刻。

咱爹把手上的牛血洗干净不要被空囊吓到,却悄悄地转身走了,他的心上还一直牵挂着一队的牛。

从咱记事起,只有在过年的时候,生产队里才会杀几头猪分几斤肉,素常时候,哪有这场面。

但是这一回,分肉却只有二队的社员有份,一队的社员只有站在旁边看看的份。

因为,牛是二队的财产,和一队没有一毛钱关系。

分肉以家庭为单位,户主必须亲自出马。因为,只有户主才有资格参加这么重要的仪式。

只见每个家庭那当家的,双手捧着一块用蓖麻叶包着的鲜红的牛肉,趾高气昂地走在前面,三五个身高不一的孩子兴高采烈地跟在后面。

那场面,颇有幸福感,同时又有点酸酸的滑稽感,就如同看见了一只老母鸡领着一群小鸡。

二队的社员好像提前过上了大年,高兴得嘴角都笑歪了。

看着他们那心花怒放、手舞足蹈、欣喜若狂的模样,一队的社员个个无精打彩、垂头丧气、失魂落魄,心情沮丧到了极点。

他们满怀嫉妒,眼里甚至放出了仇恨的光——大黑牛为什么不是咱们一队的牛?一队的牛为什么不长胆结石?

一队的小孩,都馋哭了,哭得大人们心里也不好受。

9傍晚时分,小村的上空便开始弥漫着牛肉的香气。

那些到处乱跑的狗,也瞬间安稳了许多,它们静静地趴在地上,极力地做着深呼息,尽情地享受着那风中飘来的牛肉味。

有了牛肉,最好是包一顿饺子,如果不包饺子,那简直就是亵渎了牛肉的神圣。

当然,包饺子的前提,是你家里得有面粉。

那年那月,面粉,也是奢侈品。一年到头,没有谁家能吃上几顿水饺。

对门的三奶奶,也分到了牛肉,也想包牛肉馅的水饺,但是,她家的面缸早已经干净得像那小猫舔过的碗。

三奶奶端着一个空瓢,蹒跚着两只小脚,来找咱娘。

彬他娘,家里还有没有面?我先借你一瓢,给孩子们包个包子(水饺)吃。三奶奶说。

行,行,还够了。咱娘说的“还够了”,当然是指咱家里的面也就仅仅还够装满一瓢。

咱娘接过三奶奶的瓢,在面缸底里鼓捣了半天,用手掌当笤帚,刚好弄满了一瓢,并且瓢上还挂上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尖。

三奶奶端着面,颤颤巍巍,边走边回头,说,彬他娘,看好了,这回可是用这个长(chang)把子瓢嘞!

村上人朴实,三奶奶的意思是让咱娘记住,下回她来还面的时候,还会用这个长(chang)把子瓢。

三奶奶照样也会在瓢上挂一个高高的尖,用相同的家什,才不会叫咱娘吃亏。好借好还,再借不难,村上人都懂得。

那天晚上,咱们兄妹四个,每人也吃到了两个牛肉水饺。当然,那是三奶奶家送来的。

咬一口,汤汁四溢,一团香气扑鼻而来,一个肉蛋蛋随后滚落在碗里,那肉丸的模样,今天咱还记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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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0第二天上学时候,二队的学生都在炫耀他们家的牛肉,说牛肉如何如何香,牛肉包子(饺子)如何如何有味道。

他们个个口若悬河,滔滔不绝,从他们嘴里的膻味中,一队的学生仿佛也知道了牛肉的味道。

男同学的口水流了一地,女同学却狠狠地咬住下嘴唇,把口水往肚子里咽。

一队的孩子们都在埋怨自己的爷爷,说为什么当年入社的时候,没有选择二队。

二队,一下子成了一个荣耀的称号。

这个时候一队的队长坤叔,正如热锅上的蚂蚁,急得团团转。因为,队上的社员,尤其是那些壮劳力,忽然不听套了。

他们站在地里,拄着镢,叉着腰,仰着头,说着话,就是不刨地。

为什么人家二队能分牛肉,咱们一队不分?

你们有没有发现,人家二队的那些娘们今天早上多么精神?昨天晚上男人吃了牛肉有劲,一定伺候得很熨帖。

就是,我看大成今天走路劈拉劈拉的,他老婆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,弄少了肯定不乐意,一宿至少办了三次……

哈哈哈,哈哈哈——

大家七嘴八舌,调侃声不断,就是不愿意干活。

11一队的社员吃不上牛肉,怨声载道,个个要造反,就像要哗变的士兵。

这种状况一直持续着,社员们干活出工不出力,这可愁坏了队长坤叔。

坤叔去找咱爹,说也想杀头牛,哪头不值钱杀哪头。至于杀牛的手序和批准书,他自己想办法去弄。

手心手背都是肉,大牛小牛都是咱爹的宝,这些牛,多的喂了十几年,少的喂了七八年,哪一头他也不舍得杀。

那头小黄犍,出生的时候是在冬天的夜里,第二天早上咱爹发现的时候,已经冻得快要不行了。咱爹给它披上自己的棉袄,抱着它烤火,一直烤了一上午。

有一回,小黄远远地看到咱爹来了,张开嘴哞、哞地连叫两声,咱妹妹调皮地说,爹,小黄在喊你妈妈哩。

咱娘拍拍小妹的后头,笑着说,这闺女真傻。咱爹却自豪地笑了。

那头老黄犍,曾经是队里多年的领墒牛。它对咱爹的口令最熟悉,在耕地的时候,三头牛为一套,它在左边领墒,出力最多。

咱爹在它的左犄角上拴一条“撇绳”,到了地头上,爹在后边往左一扽,它就拉着右边的牛往左边调头;爹用撇绳往右抽打它的左肋,它就抵着右边的牛从右边调头。

爹在后边喊“shuai——shuai”,它就领着牛往后倒;爹慢慢地喊“hao——zan”,它就领着牛往前走;爹急促地喊“zan-zan”,它们就一起使大劲快速往前走;爹喊“ai——hai”,它们就停住脚步。

如果中间的牛动作不迅速,老黄犍就会用犄角顶它。

现在老黄犍老了,调头转向、前进后退的动作已经大不如前。

但是,咱爹还照样喜欢它,毕竟它也是有功之臣,爹说,人物一理,谁也有老的时候。

12坤叔三番两次地去找咱爹商量杀牛的事,白天去牛棚里,晚上去家里,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姿态。

咱爹先是一百个不同意,那语气,那表情,好像他是队长。

毕竟,坤叔才是真正的队长,软磨硬泡,软硬兼施,咱爹屈服了,终于答应,拿老黄犍开刀。

坤叔站在牛槽前,和副队长商量着杀牛的事不要被空囊吓到,他冲着老黄犍比手划脚,就像那法庭上的审判长,老黄犍俨然成了一个囚犯。

正在埋头吃草的老黄犍,突然停止咀嚼,茫然地抬起头,用一种近乎乞求的眼神看着咱爹。

老黄犍哭了,先是豆大的泪珠顺着它那干瘪的腮上往下滚,然后又变成了往下淌,在那干枯的皮毛上慢慢地形成了两道湿湿的痕。

咱爹也哭了。

坤叔不亏是一队的队长,果然神通广大,第二天一大早,他就从公社里开来了“大型牲畜准杀证”,杀牛的理由是老黄犍吞食了牛棚的钥匙,钥匙上还挂着一段七八公分长的铁丝。

当然,坤叔答应送给公社某某人一根牛大腿的事,他却谁也没有说,也不敢说。

当天中午,一队的社员便分到了牛肉,那热闹的场面肯定比二队的时候更热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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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3就这样,咱们家第一次吃上了牛肉。

那天晚上,咱娘也是包的牛肉水饺,捞出的第一锅,当然也要先给三奶奶家送一碗。

至于那包饺子的面,是娘从四奶奶家借的,娘嘱咐四奶奶,借面的事可千万不要告诉三奶奶。

这跑腿送饺子的活,咱小妹妹最乐意干,因为,三奶奶有可能还会给她一块糖吃。

吃饺子的时候,咱爹却怎么也不动筷子,咱们吃着热气腾腾的饺子,他却用煮饺子的面汤泡上了两个高粱煎饼。

看着咱们兄妹四个狼吞虎咽的样子,咱爹的眼晴里好像闪出了泪花。

在那物质匮乏的年月,来一顿牛肉比任何精神鼓励都更管用。

一队的社员自从吃上了牛肉,个个笑逐颜开,对坤叔再也没有了怨言。

一队的学生,终于可以自豪地讲述牛肉的滋味了,村上的狗狗,终于又闻了一回牛肉的香味。

一队的那些劳力,自从吃了牛肉,干活的时候,一个个激情饱满,浑身有了使不完的劲。

那年冬天,他们往坡里运粪,肩挑车推,比往年不知多运了多少担。

因为,第二年的粮食收成特别好,一队比二队至少多打了一成。

这正应了那句话,庄稼一支花,全靠粪当家。

14自从失去了老黄犍,咱爹的脸上也失去了笑容。

他那低落的情绪,却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,只有咱娘理解他的心思。

咱爹和牛已经有了深深的感情,每头牛的脾气秉性他都深谙熟识,每头牛的身体状况他都了如指掌,他还能从牛的不同叫声中听懂牛的不同需求。

老黄犍,这头朴实的老黄牛,一生勤勤恳恳,任劳任怨,把自己的全部都献给了黄土地。

牛群通人气,受约束,走在路上从来不敢偷吃路边的庄稼,这与老黄犍的头牛作用密不可分。

牛上山吃草或者下山回家,它们都会自觉地排成队,老黄犍总会习惯地走在第一位,排头,不止是荣耀,更是一份担当。

咱爹在心里这样想,他给生产队干活,老黄犍也给生产队干活,从工作关系和社会地位上来说,他们是平等的。

正因为这样,咱爹为失去了一位不会说话的伙计而心里难过,为牛群少了一位头领而难过。

那一天,咱们都说牛肉饺子好吃,咱爹却一个也没有吃。

咱爹喂了一辈子牛,却不吃牛肉,究竟为什么,他却没有说。

等咱长大以后有了娃娃才知道,咱爹不吃牛肉的原因,不光是疼牛,更是疼娃娃。

时光荏苒,一晃又是好几年。咱爹年龄大了的时候,生产队也解散了。

那生产队的牛,便成了咱少年时候最真的记忆。

在这庚子年的春节,在这百无聊赖之中,咱想起了那年那月,想起了咱爹和那牛。

小时候,咱最喜欢和牛玩,因为咱爹是放牛的。 (全篇完 2020.02.0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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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彭乃峰,山东淄川人,网络昵称,彭大将军。虚度光阴无数,胸无大志半生,常叹岁月苦短,不如写作找乐。偶有小作发表在蒲松龄故乡的文学杂志《聊斋园》、《文化与品牌》、《淄川工作》和当地的微信公众号平台以及其他媒体网站上。所作美篇献给喜欢我关注我的朋友们,篇内所用的图片,如果来自网络,一并致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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